畏沙——“几棵树还能治了个沙?”
1958年,乌审旗国有纳林河林场挂牌成立,但工人招聘并不理想,无奈之下,林场的招工范围不断扩大,最终面向全国。究其原因,首先是专业技术型人才的匮乏,让林场的选择空间实在有限,另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,是因为当地的老百姓多少有点“畏沙情绪”,面对林场伸来的橄榄枝,村民们提出了一个反问。
“几棵树还能治了个沙?”
这样的诘问并没有在林场工人里掀起太大的波澜,大家聚集在几方矮墙围起来的土窑里,同吃同住,群策群力,开启了无定河林场战胜毛乌素的征程。对于笃信“人定胜天”的林场工人而言,墙外的黄沙不过是一块块需要修整的良田,肩上的铁锹是他们唯一可靠的作业伙伴,脚下的双腿是他们唯一可用的交通工具,即使是这种最原始的作业方式,第一批林场工人依然义无反顾,驱动这种最原始行为的,却是第一批林场工人最朴素的愿望:种树就是为了治沙。
这一程,艰辛且无奈,步履蹒跚,但他们始终前行。
治沙——“原来治沙也能挣钱”
1978年,伴随着第一批林场工人陆续下岗,第二批林场工人——绝大多数是第一批工人的孩子们——接过了父辈手中的接力棒,开启了毛乌素沙地治理的新时代。
与父辈的摸石过河、白手起家不同,第二批林场工人明显有了更加强大的技术支撑和外力辅助。80年代初,无定河林场有了自己的卡车和推土机,种苗供应也得到了可靠的保障,通过对本地区水文条件的科研,杨树、柳树、沙柳等苗木被证明适合在毛乌素沙地大规模移植栽种和成活。除了科技的指导和大型机械的辅助,一股更为磅礴的时代洪潮也正奔涌而来。1978年底,国务院决定建设“三北”防护林体系,毛乌素沙地被列入规划建设范围,乌审旗境内整片毛乌素沙地植树造林工作步入正轨。国营造林、集体造林、林场治沙站造林、青少年造林等形式多样的造林活动,有效遏制了毛乌素沙地继续扩张的趋势。
沙海平添绿意,治沙初告成功。随着沙地治理水平不断提升,曾经水土流失严重的土地重现生机,如何有效利用这些治理成果成为第二代林场工人面临的新课题。除了部分开垦,工人们尝试着种下了一颗颗苹果树,无心插柳之举,却诞生了90年代全国知名的“红星”苹果。“红星”大卖让工人们的收入水涨船高,也让他们第一次知道了“原来治沙也能挣钱”。
所以,当再一次站在卡车上出工时,第二批林场工人踌躇满志,“种树”之于他们,也被加上了增收致富的标签。春风得意,干劲十足,地图上的黄色图斑被绿色分割、包围、蚕食、占领,生机盎然的嫩芽,点亮了沙漠,点燃了梦想。
这一程,辛苦但顺遂,凯歌频传,但他们不骄不躁。
寻沙——“我这只有林海和花海”
“沙海可是没有,我这只有林海和花海。”朱小刚的得意溢于言表。诚如所言,在第三批林场工人的眼里,“寻沙”甚至已经成了一件难事。再从父辈的手中接过接力棒,第三批林场工人更加自信且从容,这批工人接受了更加系统的教育,也有机会走出林海,探寻外边的世界。这也使得技术革新成了第三代林场工人接班后的头等大事,北斗巡护、育苗暖棚,还有更加专业的器械助力,种树,彻底成了一门“技术”活。
半机械化和半智能化的出现,让第三批林场工人得以腾出时间,更加深入细致地琢磨“边种树、边挣钱”这门学问。利用残次林改造的机会,工人们用枣树、梨树等经济林木和景观树种取代了完成历史使命的大白杨,又在林间种下了金银花,林间吹过的风,自此有了更加香甜的味道。2022年,林场和驻地企业合作,建成了占地600亩的乌审旗首个碳汇林示范区,6.4万棵樟子松、新疆杨、云杉提供的442吨年碳汇量,对于合理抵消企业碳排放量、改善当地生态环境具有重要意义。
这场关于“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”的探索还在继续。2023年,无定河林场规划建设3000亩的药材基地,通过订单式生产进一步提升效益。此外,在林场边缘搭设光伏基地,让不宜耕作区得到更加高效地利用,届时,第三批林场工人构思中的“林上有果、林间有花,林边有电,地走鸡鸭”的立体式经济林格局,将成为人人艳羡的世外桃源。
这一程,“守旧”也“立新”,不离不弃,但他们一路生花。
时至今日,乌审旗国有纳林河林场总经营面积达7.39万亩,有林地面积7.1万亩,其中公益林面积2.9万亩。在现有森林中,人工造林占85%,天然林占15%。徜徉其间,树下蜿蜒的小路记录着前人的苦难,林间弥散的果香指引着后人的港湾。2021年,一条崭新的公路从林场边缘通过,那同样是一条林场人绿富同兴的生态发展之路。